1、紊乱
结束了繁忙的期末，冈聪实终于能停下来好好歇一口气。
“冈君，去K歌吧！明天就是暑假第一天，以卡拉OK开头很不错吧？”室友打包好了行李，兴致勃勃地提议了通宵唱K的活动。聪实抱歉地笑了笑，“非常对不起，我已经订好了明天早上回去的机票，可能无法参加。”
“这么着急回去吗？……好吧。”室友露出了了然的神情，“话说，你最近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要注意身体哦。”
聪实谢过室友，早早洗了澡便上床休息。这些日子他确实不太舒服，也许是期末压力太大，每天都食欲不振，甚至偶尔想冲到卫生间呕吐。不仅吃不下东西，睡眠也糟透了，今天难得早睡，聪实在昏沉里算了一下发情期，迷迷糊糊地推不出结果，干脆停止思考，放任自己沉入梦乡。
现在想来，他应当在发情期第一次推迟时就察觉不对的，但三月份他忙得连给狂儿发短信的时间都没有，更不要说注意发情期的变动。
第二天一早，聪实便赶去羽田机场，在候机大厅眯了一会儿，又在飞机上睡到昏天暗地，等回到家时，整个人都有些发软。
“啊呀，聪实，你体温好高，是不是发烧了？”妈妈接过背包，试了一下他的额温，吓了一跳。“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吧。”聪实翻出自己常用的杯子，拿去厨房清洗。快到晚餐时间，案板上放着处理了一半的秋刀鱼，平日里绝不会注意到的淡淡腥味在此刻格外鲜明，聪实快走几步，冲到水池前干呕起来。
妈妈赶过来，忧虑地轻拍他的背，“聪实？还是去附近的诊所看一看吧，感觉不是药物能解决的事情了！”
确实不是药物能解决的事情了。聪实坐在布艺椅子上，被惊得动弹不得。
“根据症状来看，您应该是怀孕了呢，如果明天下午有空，可以请您的Alpha陪同来做一下孕期检查吗？”
“我……我怀孕了……？”聪实恍惚地重复一遍，对上医生含笑的眼神，对方温和道，“是的，恭喜您。”
根据医生的诊断，他大概已经怀孕二到三个月份，但具体情况还需要进一步检查，另外，由于孕期激素的急剧改变，发情期被干扰，将会持续紊乱到怀孕中期。医生看了一眼他的患者卡，“唔……还是学生吗？不要紧张，有了伴侣的Omega怀孕是很平常的事情，如果担忧学业，也可以向学校提出申请远程授课或者孕期休学。最重要的是多和伴侣相处、多补充一些信息素，以尽快稳定激素水平，有利于胎儿的生长发育，也能缓解孕期反应。”
聪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诊所的。他提着一小袋维生素站在街头，几只猫淋着街灯温暖的光从墙上走过，而他的道路在脚下延伸，让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口袋里的手机轻轻振动一下，狂儿发来讯息，问，“聪实弟弟到家了吗？”
眼泪来得毫不讲理，聪实吸了一下鼻子，把那些快要掉下来的惶恐和茫然逼回眼眶，他往家的方向走了几步，点开通讯录，拨通了狂儿的电话。
“喂？聪实弟弟，晚上好啊！想我了吗？”狂儿的语气还是那样轻飘飘的，带着温和的笑意，聪实轻轻呼唤他一声，随后便沉默下去。
“怎么了？”狂儿察觉到不对，稍微严肃了一些，“遇到什么事了？要不要我过来？”
“没有……我……”聪实站在街边无意识地掉了一会儿眼泪，狂儿的呼吸声让他觉得安心，沉默则给了他勇气，他擦掉眼泪，稍微平复了情绪，犹豫道：“我…怀孕了……”
“……”
“喂，喂？……狂儿哥？”聪实有些惴惴，“我……”
“我马上过来。”狂儿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他的语气是聪实从来没有感受过的认真，“等我一个小时。”
冈家第一次在夜里九点接待客人。
妈妈忙了个仰倒，还没从“小儿子怀孕了”的冲击里醒过来，就又陷入到“小儿子的Alpha伴侣突然要上门”的震撼。她恍惚地整理了客厅，泡了茶，将水果点心搭配好放在茶几上，爸爸冈晴实与大哥冈正实则像两尊石刻的神像一样端坐在沙发两侧，聪实顾不上他们散发出来的凝重氛围，心不在焉地摆着茶杯，频频向门口看去。
门铃终于响了。
聪实猛然起身，但又立刻停下了脚步，跟在母亲身后等她开门。
“贸然上门拜访，失礼之处，请您谅解。”狂儿穿着西装，进玄关换了鞋子，先将手中拎着的礼盒放在门边，随后双膝跪地，恭敬地向冈家长辈们叩了一个头。
“聪实怀孕的事情，是我没有做好安全措施，我会背负起责任，守护他、照顾他、爱护他，但是在此之前，也要为我的过失向您们致歉，我没有好好对待聪实，非常抱歉……”
“狂儿哥！”聪实终于从震惊里回过神，冲过来拽狂儿的手臂，“你、你…别说了……！”所有的不安和焦虑都被狂儿打散，蛮横地搅拌成了羞耻和无法言说的甜蜜，他又有些想哭了，啊，真讨厌。
成田狂儿直起身，笑着握住聪实的手，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对不起，我来得太慢了。”
“呃，请您先起来吧……”冈母被震得一脸空白，向狂儿微微鞠了一个躬，“请问该怎么称呼呢……？”
“成田狂儿，请多指教。”狂儿也低头示意，随后才站起来，进了客厅。
聪实带着他来到在沙发前，坐在了爸妈和哥哥对面的位置上。大哥一脸“天塌下来了弟弟竟然被这种男人拐跑了”的表情，戒备地怒视狂儿，爸爸还在神游天外，妈妈则干笑几声，将茶端给狂儿，“成田先生，您来是为了聪实怀孕……的事情吗？”她卡了一下，大概还处在震荡之中。聪实默默扭过脸盯着墙角，祈祷那儿能突然出现一个兔子洞，让他钻进去逃跑。
“是的，虽然非常冒昧，但我想请求您将聪实交给我。孕期Omega需要伴侣进行安抚和照顾，我想将他带到我的住处去。”狂儿沉静道，“我那边有全天候待命的家庭医生，一切需要的东西也能第一时间解决，只要您愿意，随时都可以前来检查，我会将聪实照顾得健健康康，绝不因为怀孕而遭受什么折磨。”
“啊……我想问一下，”冈父恍惚地开了口，“您是做什么的？”
“目前还在某家黑心公司上班。”狂儿扭过头看看聪实，笑了一下，拿出名片递给冈父，“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职位吧。”
聪实冷汗都快下来了。不要这样描述黑道啊！黑心公司之类的……听上去更可疑了！
“已经很晚了，聪实需要好好休息吧。那么，还请您慎重考虑。”狂儿站起来，向冈母深深行礼，“拜托您了。”
“我怎么觉得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冈正实轻声嘀咕了一句，冈母则僵硬地受了他的鞠躬，最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默认了狂儿的行为。
聪实几乎想捂住脸逃跑，他赶紧去收拾自己的衣服，还好回家以后几乎没有怎么整理行李，干脆拎起旅行箱就走了。狂儿倒是落落大方，笑着谢过冈母，转身接过聪实的东西，又向他的父母道别，“那么我先将聪实带走了。还有婚礼的事情，改天我会通知我的父母，请他们与您联系，打扰了。”
聪实抿着嘴唇，笨拙地抱了一下妈妈，低声道，“那我走了……妈妈。”母亲将手搭在他肩上，深呼吸了几下，最后还是无力地拍了拍他，“照顾好自己，去吧。”
刚走出家门，身后就爆发出一阵大叫，依稀能分辨出来是大哥正实在喊“那个老男人谁啊太过分了！！！”，还有爸爸的“祭林组是个黑道组织吧？！绝对是吧？！”的惨叫。聪实走在昏暗的楼道里，又想笑又恨不得大骂狂儿哥一通，只有狂儿哥做得出这种事情吧！真的是……！
“我没那么显老吧？”狂儿拉住他的手，故作委屈地凑过来，“你哥哥看起来很不喜欢我的样子。”
“咳，嗯，一点点吧。”聪实躲过他的脸，“你要四十六岁了哟，狂儿哥。”
“好坏啊，聪实弟弟，不满意我今天的表现吗？”狂儿揽住聪实的腰，“我实在太心急了，只想把你藏到我的房间去，别的什么都思考不了了。如果妈妈对我不满意，那也只能再过几天向她道歉。”
“不要像小狗一样闻来闻去……！”聪实缩了缩脖子，“妈妈肯定要被吓坏了，我都快吓死了，你就这样出现……”
“因为太喜欢你了，太高兴了。”狂儿为他拉开车门，“我们聪实弟弟有小宝宝啦，我恨不得去头儿家里放一千支火箭烟花庆祝哦。”他弯下腰来，温柔地贴近聪实的嘴唇，“我爱你。”
聪实的发情期紊乱持续了不少日子。在他的感官里，时间完全失去了概念，浓稠得像一碗桃子糖浆，他是被困在其中的蚂蚁。怀孕初期当然不能剧烈运动，但是有许许多多的亲吻，狂儿将嘴唇贴在腺体上低语，聪实陷进他的怀抱，在威士忌的气味中晕头转向。
期间妈妈上门来探访了一次，虽然看上去还是对狂儿有所疑虑，但态度好了不少，给聪实带了三枚护身符和一些自己做的点心。
狂儿体贴地给他们母子俩留了聊天的空间。妈妈看着他关门离开的背影，扭过头来笑了笑，“聪实，你还好吧？”
“嗯，我最近好很多了……每个礼拜都会去检查身体，狂儿哥也一直留在我身边。我还在向学校申请远程授课，总之，都挺顺利的吧……”
“他看起来对你还不错。”妈妈若有所思，“年纪大一点是比较会疼人，你身上信息素的味道都快熏得我头痛了。”
“妈！”聪实一下子脸红了，“我只是……”
“啊呀，我知道。”妈妈笑眯眯地拍了拍他，“主要是你爸一直嘀咕着让我来看看，正实也是，每天都在喊‘我们聪实这么好的小孩为什么跟那种人在一起了啊’，不过我觉得他俩最近有点看开了，你也别担心。”
聪实点点头，犹豫道，“其实我……初中的时候就遇见狂儿哥了。”
“他就是你分化时候临时标记你的那个Alpha吧？”妈妈慈爱地看着他，“那次你回来我可真是吓了一跳，你还一直嘴硬说是遇到了志愿者……喜欢了他那么久吗？”
“嗯。”聪实脸红红地应下，“之后他就不肯联系我了，直到去东京的时候才再遇见。”
“还真是缘分……你喜欢就好。我看他对你也很上心，这个月往家里送了好多高档礼物，吓得我都不敢拆开来看。”妈妈像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大笑起来，“上次成田先生送来的点心在冰箱里放了好几天呢。实在是吓死人了，你爸坚持认定里面藏了毒，哎呀。”
母子俩又聊了一会儿，妈妈便笑眯眯地告辞了。
狂儿把聪实抱进怀里，喃喃道，“我觉得你妈妈可能还没有完全接受我。不如我去帮她做家务吧？”
“不要啊！”聪实一口拒绝，“如果去了的话她一定会把你赶走的，然后……”
“然后我就把你一起拐走。”狂儿低下头轻吻聪实的后颈，“爸妈什么时候同意呢？我好想快点和聪实弟弟结婚。”
快了吧。聪实被亲得迷迷糊糊，发情期紊乱也快过去了吧。他也好想结婚。
2、退出
“我退出祭林组了。”
成田狂儿总是很擅长轻描淡写地宣布一些重要的事情。聪实反应了几秒，吓得扔掉了勺子，“欸？？狂儿哥？”
“哇，真的很痛呢，聪实弟弟。”狂儿双手交叉，放松地坐在桌子对面，“退出黑道果然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呢。”
“啊啊……”聪实已经快哭了，“怎么这么突然……你还好吗？”关于黑道的传闻在脑海里飘来飘去，他慌忙去看狂儿的手指，虽然看上去都好好的，难道是？！已经过去好久了吗？连假肢都做好了？
“还好，别露出那种快哭出来的表情嘛，没有切手指哦。”狂儿笑吟吟地探过身，摸了摸他的侧脸，“退出费用真是一大笔钱啊，这几年的存款几乎全都被掏空了，真叫人心痛。可能以后只能开个小酒馆之类的维持生计了，聪实弟弟喜欢酒馆还是居酒屋？或者书店？”
聪实愣愣地对上恋人的视线，片刻后喊道，“狂儿哥……”
“怎么啦，聪实弟弟？”
“你这个大笨蛋！！！”
结果就是到了睡前，聪实都不肯理狂儿。
他洗好澡便爬上了床，背对着成田狂儿就闭上眼开始睡觉。明明之前都会缠着狂儿聊一会儿天，然后在对方的爱抚里慢慢入睡，今天大概是真的被气到了。
狂儿挤过去，把下巴放在聪实肩上，柔情似水地喊他名字，“聪实弟弟～你晚餐后都没有和我说过话呢，我真的好伤心。是生气了吗？”
聪实一声不吭地往墙角缩了缩，依旧不搭理他。
“我错了，我不该让你情绪起伏这么大的，孕夫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才行……聪实？”
狂儿把埋进枕头里的聪实挖出来，轻轻抬起他的脸，失笑道，“哭了吗？小爱哭鬼，我会心碎的。”“狂儿哥才是！”聪实气恼地拍掉他的手，“我真的吓得快死了！你太过分了！”
“对不起，情不自禁就想逗你玩，我错了，不该这个样子的。”狂儿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来，手掌温柔地抚上他还不明显的小腹，“我真的错了，聪实。”
“你居然还笑！昨天晚上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今天又开这种玩笑，叫我爱哭鬼，我看你才是大笨蛋！”聪实越说越生气，泪水很快就打湿了狂儿的睡衣，“讨厌狂儿哥！”
“哇，又被聪实讨厌了，我真是不称职的丈夫。”狂儿还是忍不住笑意，只好用嘴唇吻去聪实的眼泪，“我向你诚挚道歉，能不能听我解释呢？”
“才不要，我要睡觉了，不管你了。”
“昨天是送别会，头儿灌的酒我不敢不接呢。因为不想让你担心，吃过解酒药、稍微清醒一点了才敢回来，所以晚了。今天则是正式和祭林组断开联系了，这才告诉你结果。”狂儿轻轻抚摸着聪实的小腹，温声道，“如果不是聪实，头儿也不会这么爽快就让我离开，可能真的要切一根手指下来道别才行。”
“不要说这些话啊！”聪实愤愤捂住狂儿的嘴，“狂儿哥可以闭嘴睡觉了吗？”
狂儿含着笑舔了一下他的掌心，实在不要脸！聪实缩回手，闷闷地缩在狂儿怀里，“那以后怎么办？狂儿哥想去做什么呢？”
“还不知道啊，也许待在家里靠聪实养我？我很会做家庭主夫的哦，明天开始我来做饭吧？”
“你不要抢阿姨的活！不过……如果实在缺钱的话，要不要……”
“别担心，”狂儿笑着抱紧聪实，“前几年也跟着头儿投资了不少房地产什么的……养两三个小孩应该没问题吧？大概，总之养聪实弟弟是一定没问题的。”
“……”
“怎么了？聪实弟弟睡着了吗？”
“喂，狂儿哥……”
“嗯，我在这里。”
“你真的好讨厌！！”聪实往狂儿手臂上咬了一口，一头埋进他怀里，决定到明天早上都不要理他了。
3、婚礼
狂儿的家乡是个平静安宁的地方，天空很蓝，一路上能看见不少散步的老人。
“穿过那座桥就快到了吧。”狂儿指了指远处，“聪实弟弟可不要睡着了哦。”
“怎么可能睡得着……”聪实贴在副驾驶座上，紧紧抓着安全带。虽然一路上的风景极大缓解了他的情绪，但随着目的地的临近，他还是无法抑制地紧张起来。
“放松点，妈妈会很喜欢你的。”狂儿微微笑起来，“不过我好久没有回来过了，大概会被臭骂一顿吧，聪实弟弟要保护我啊。”
被骂……聪实一脸空白，实在想象不出那是什么样的场景。
这种场景很快就在他面前上演了。成田妈妈完全就是年老女性版本的成田狂儿，依稀可见年轻时的光彩，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看见儿子的下一刻，握住挂在玄关附近的竹编菜篮就砸在狂儿肩上，“你还知道回来！”
“您辛苦了！姐姐呢？”狂儿接下篮子，另一只手牵住聪实，将他拉到身前，“这位是我的结婚对象，冈聪实弟弟。之前跟您提到过的——”
聪实紧张地行了敬礼，随后自我介绍道，“您好，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成田妈妈看了聪实一眼，惊道，“你还算是个人——成田狂儿——这还是个孩子啊！”
她又把狂儿打了一顿，直到京子回家才把弟弟从妈妈手下救出来。
这次回来是为了商量结婚的事情。孕期进入第四个月，聪实的肚子终于有了微微隆起的弧度，狂儿的陪伴使他的生理和心理状态都得到了良好的调节，信息素波动也趋于稳定。然后在某个温柔的夜里，狂儿忽然说起，“聪实弟弟，是时候举办婚礼了呢。”
婚礼当然不是说一声就可以去做的事情。至少要先拜访过双方的父母，再开始协商婚礼的流程。但该怎么说呢？不愧是养出狂儿这样的家伙的家庭吗？聪实捧着大麦茶，看狂儿哥恭敬跪坐在草垫上，详细叙述自己这些年都在外面做些什么。
“啊呀，让你见笑了。”姐姐京子递过来一小碟梅饼，对聪实微笑一下，“妈妈年纪大了，脾气越来越差……也许可以说是露出本性了？不过也是担心狂儿那家伙，做那种危险的工作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呀。”
危险的工作……聪实默默拈了一颗梅子吃掉，总觉得跟“黑心公司”是差不多的话术啊。
“我们家都很惊讶呢，狂儿居然会找人安定下来。感觉就像脱轨的电车某一天突然重新在轨道上运行起来……但是看见你，倒也能理解他了。和狂儿在一起很辛苦吧？我们都非常感激你的出现。”姐姐也喝了一口茶，笑眯眯地招呼道，“好了，妈妈，都过来喝茶吧！让弟弟也歇一歇。”
“让聪实弟弟看笑话了。”狂儿换了位置，挤到了聪实身边。他拿起两粒梅饼，塞给聪实一颗，自己吃了一颗，“怀孕容易饿，多吃点小点心吧。”
“总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从小我就管不了你。”成田妈妈叹了口气，坐下来慢慢啜饮茶水，“打算在哪里办婚礼？”
“就这里吧？五月份的天气刚刚好，附近的神社还承接典礼吗？”
姐姐点了点头，“过年时刚有新人在那举办过神前式婚礼。”
“我们也办神前式吧，聪实弟弟，”狂儿握住他的手，温声道，“我想看聪实穿和服婚服的样子，可以吗？”
聪实感到了无法言说的羞怯。狂儿眼神温柔，嘴角含笑，牵住他的手谈起典礼和婚服，好像要把整个世界都捧到自己面前。
婚姻是一条锁链，聪实心甘情愿跳进狂儿编织的笼里。人类相互追逐、依恋、挥手告别，接受一段亲密关系，用仪式来宣告感情。狐狸说，只有被驯服的东西才会被人了解。狂儿为他念诵“有点无聊但是可以一读”的《小王子》，笑道，我早早就在等待被聪实弟弟驯服了。他又何尝不是呢？
聪实点了点头，轻声说：“我也很期待狂儿哥穿婚服的样子……”
婚礼在五月底举行，天还没亮，聪实就坐了起来。
“不再睡一会儿吗？”狂儿也跟着起来，轻轻抚摸聪实的背，“今天要忙一整天，累的话我们婚宴后就逃跑吧？”
“跑到哪里去呢？”聪实被逗笑了，“我只是有点紧张……”
“我知道，我也非常非常紧张。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狂儿将手放在聪实肚子上，“不如现在就逃跑吧？跑到山脚下去，悠闲地租住一个月。”
“那妈妈一定会杀了你的。”聪实笑起来，狂儿温暖的怀抱驱散了惶恐，他往后倒进那双手臂圈起的范围里，依恋道，“狂儿哥，好想亲你。”
“我们结婚了哦，聪实。”狂儿抱着他，用胡茬轻蹭聪实的侧脸。
填写完婚姻登记表之后还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触，而在这个昏暗的小房间里，被爱人的怀抱和亲吻抚慰，聪实终于从恍惚的半空中掉下来，踩在了地面上。
太阳升起来后，婚庆公司与摄影师都抵达了，成田家里一下子拥挤起来。双方长辈也早早起床开始作准备，两个人干脆溜出门，先拍一些日常照片。
“成田先生可以抱一下冈先生吗？甜蜜一点的姿势就可以了。”摄影师比了一下动作，“拜托了哦。”
“来打个赌吧，聪实弟弟！我可以把你公主抱起来~”狂儿笑眯眯地靠近聪实，“要不要试试？”
“才不要，感觉好丢脸！”聪实一口拒绝，但狂儿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弯下腰，轻松地将他打横抱起，惹来聪实的一阵惊叫。
“好讨厌啊！”聪实紧紧揽住狂儿的脖子，“狂儿哥的腰没问题吗？”
“哇，可不要小看了我！我要伤心的！”
相机咔嚓作响，将两人的笑脸定格在此刻，满溢的幸福翻滚出相框，欢唱着流向未来每一个日子。
白无垢的更换比男式和服繁琐许多，聪实在专业人员的帮助下努力将腰带调整在一个紧绷但不会勒到肚子的程度，偶然一抬头，便看见狂儿披着付纹羽织静静站在门口。
虽然房间里挤下了许多人，但狂儿的视线是那样专注，似乎四处空旷，只有聪实站在他面前。察觉到聪实的目光，他蓦然间一笑，比了个口型道：“很美。”
男性Omega出嫁不需要盘发，简单地将头发用金边发带固定，随后缠上角隐，最后再戴上白棉帽。化妆师还在为聪实补一些淡妆，狂儿已经大步进来，笑道，“快走吧，我要等不及了。”
狂儿握住聪实的肩，小心引导他穿过房间，草履轻轻踏在木地板上，他们走出大门，来到宽阔的天地间。五月的风扬起羽织的下摆，拂过白无垢的帽沿，狂儿撑起红色的油纸伞，将手递到聪实身边，“抓紧了，聪实。”
“绝对不会放开的。”聪实抬起头轻轻一笑，牵住他的手，十指交扣，一同向神社而去。
4、满溢
随着时间的推进，怀孕带来的麻烦也接踵而至，Omega的身体尽力为孩子的到来准备好一切，包括但不限于肿胀的乳房与满溢而出的乳汁。在孕期步入第七个月的开头，聪实从胸前湿漉漉的触感里醒来，发觉自己的睡袍已经被乳汁打湿。
在怀孕刚开始时，他遭遇到是胀痛的乳房。男性平坦的胸口在激素作用下鼓起两团柔软的小包，乳珠无时不刻不硬挺得像小石子，看起来十分色情，但是对聪实来说实在有些困扰。那是一种紧绷的痛，寻找不到它的来源，只能靠着按摩来缓解。狂儿便用手掌包裹住这双小而滑软的乳房，为他舒缓身体激烈变化带来的苦恼。
狂儿看起来乐意为聪实做任何事情。也许在他眼里，怀孕的聪实每一刻都是足够美丽的。聪实以为自己会是一只大腹便便的飞蛾，在生活的尘埃里挣扎，实际上他被护卫成为女王蜂，狂儿恨不得连食物都亲自喂到他嘴边。
“太过了，狂儿哥……我还没那么娇弱吧？”聪实偶尔会抗议，狂儿便稍微收敛一点，但要不了多久，又重新变成过度保护的姿态。
也许狂儿哥也会有点孕期焦虑吧，聪实反而越来越坦然了。就算发觉自己意外的开始溢奶，也只是轻轻推了推狂儿，想要去把胸口清理干净。
狂儿为他打了温水，解开棉布睡袍，用湿毛巾小心擦拭那两团滑腻的软肉。乳汁散发出淡淡的腥味，狂儿把脸埋下去，蹭了一蹭，“聪实弟弟身上的味道闻起来像妈妈了。”
“我本来就要做母亲了。”聪实用手指抚弄狂儿耳后的碎发，“昨天你不在的时候，肚子动得好厉害，一抽一抽的，也许是在伸懒腰吧……其实我有点被吓到了。”
狂儿环住聪实的腰，把脸贴在胸乳之间，转开了话题，“让我尝一点吧？”
“哇啊……不要，狂儿哥好羞人。”聪实笑着捏他耳朵，“唔嗯……”
狂儿含住了左边的乳珠。现在聪实的乳头已经不会陷下去了，但依然十分敏感，被唇舌一刺激，便泛起一阵微痛的麻意。
狂儿认真地吮吸了好一会儿，以至于聪实又好笑又尴尬的心情都慢慢转成了甜蜜的怜爱，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狂儿柔软的头发，看那起伏在肌肉之间的刺青隐没在青灰色的睡袍下，富有压迫性的美丽蛰伏了，狂儿的鼻息拂过聪实敞开的胸口，像日光投在平静的海上。
“尝到了吗？”
“尝起来是淡淡的甜味。我很喜欢哦。”
肚子的小孩又转了个身，隔着皮肤踢了踢偷吃自己口粮的爸爸。狂儿滑下去，侧躺在聪实身边，喃喃道，“现在我也是聪实弟弟的小孩了。”
“狂儿哥在说什么傻话呢？”
“所以不要把生活的重心全都放在小孩上好不好。一想到以后你都要绕着这个东西转来转去——”
“不要把自己的孩子叫做‘这个东西’，不然我就像妈妈那样打你哦。”
狂儿挫败地叹了一口气，把脸埋进枕头里，不肯说话了。
聪实从没见过他这种样子，难以抑制地笑了半天，把狂儿拽起来，闭着眼往他脸上亲了许多下，“最喜欢你，好吗？”
“不要再有第二个小孩了。”狂儿姑且表示满意，抱着他嘀咕道，“而且以后乳汁归我。”
“少得寸进尺吧狂儿哥！”
5、琐事
“今天怎么都不肯和我说话……？”狂儿哄睡了女儿，回到卧室，在镜子前解下自己头上乱七八糟的辫子和发卡。聪实早早换好了睡衣缩在被子里，只在枕头上露出一小片发丝。
“没有。今天好忙的，累死了。”
“今天头儿退休了哦，虽然没去参加欢送会，但我还是送了很多礼物去。感谢他这些年来的照顾了。祭林组新任的五代目是谁来着？……糟糕，完全记不起来名字了……”狂儿一边刷牙一边努力回想，“不妙啊，聪实，我好像快得老年痴呆症了。”
“你一天能说五次自己要得老年痴呆哦。”聪实的声音从被子底下闷闷传来。
“啊呀，不过几年前的记忆还是很清楚的嘛。比如我还记得我们的婚宴，头儿哭到稀里哗啦，真的好好笑，每次回想起来我都想大笑三声。”
“那狂儿哥的记忆力还真是不错。”
狂儿洗了脸，擦好润肤霜，跳到床上，把鼓起的聪实被子包扑了个满怀，“聪实弟弟～～果然在生气吧？在生气什么呀，小孩太吵了吗？工作时遇到烦人的家伙了？还是发情热又快到了？……我好像闻到你的信息素味变浓了，我可以亲你吗？……”
“不要！”聪实努力把脸藏进被子里，蜷缩成一团，“别亲我了！快点下去，你真的好重。”
“你生气了。”狂儿努力把他挖出来，端详聪实的脸庞，“到底怎么了嘛，宝贝，亲爱的，聪实弟弟，告诉我嘛。”
“你今天回家的时候都没有亲我。”聪实忿忿道，“最讨厌狂儿哥了。”
“对不起，现在补上还来得及吗？”狂儿亲吻他的额头，“或者聪实亲亲我？”“想得美……”聪实抬起脸，等待下一个来自狂儿的吻。
“桃子的味道好浓了，发情热真的要来了吧？”缠绵的一吻结束，狂儿沉思道，“上个月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不想了。”
他把聪实从被子里剥出来，解开睡衣的腰带，轻轻抚摸着聪实腰间的弯月纹身，“聪实弟弟觉得呢？”
聪实顺着他的手指，去摩挲自己腰胯上的黑色月亮，成田家的家纹被刺在他光洁的皮肤上，狂儿虔诚地俯下身，吻过刺青与小腹上消不去的瘢痕。
“我觉得？不如再要一个小孩吧。总觉得加奈子一个人待着怪寂寞的。”聪实懒洋洋地笑了，“不许再跟小孩抢奶喝了，知道吗？”
“我在聪实弟弟心里到底是什么样子啊……”狂儿也跟着笑起来，再次深深吻下去。
狂儿的月亮掉进他怀里。月色如水，如同过去的几千个夜晚，也照耀着每一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