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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哈]七苦圣母

「至于你,要有一把利剑刺透你的心灵」——《路加福音 2:35》

“不……大人……没有办法……不行……恐怕会伤害到……”
混乱、破碎,胸口如同被火焰灼烧。哈迪斯痛苦地挣扎起来,片刻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咬得太用力,阻断了氧气的输送。
从昏迷之中转醒的感觉,像是自海底上浮,耳朵嗡鸣,眼睛震颤,世界是旋转的彩色碎片,把感官和记忆搅拌成一团浆糊。哈迪斯弹动身体,扩张胸腔,急促地呼吸,呼气——深吸——
一双手压制了他过于激烈的动作,一点点冰冷的药品帮助他缓解了眩晕,哈迪斯眨掉生理性泪水,总算看清了眼前的人……莫塔里安。
呕吐的欲望比他的理智更快上涌,哈迪斯吞咽两次,让医疗室的空气和莫塔里安眼里的关怀压下厌恶。冷静下来,哈迪斯,看清楚,这是他的那一位莫塔里安,他值得信赖的战友,他总想溜号的军团长,他的莫塔里安,忠诚且厌恶亚空间,没有任何堕落迹象。
反应别那么激烈……他没对你做任何不该做的事情,他不会折断你所有骨头。你们依然是至交挚友。你的抗拒会让他起疑心的。
但莫塔里安只是凝视着哈迪斯,某种东西永恒地改变了,哈迪斯不安地呼吸着,他接受了良好的治疗,虽然虚弱,但他毕竟还活着。莫塔里安及时从那位升魔原体手中夺下了哈迪斯,可是……他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
无可争辩的憎恨,苦涩,燃烧着的愤怒,一些忌惮和思虑,还有……还有嫉妒?为何而嫉妒?总不能是羡慕升魔原体有一对泛着粼粼彩光的翅膀吧。
哈迪斯苦中作乐地想,他感到疲惫,之前注射的药剂也许有镇定作用,赶在自己再次睡着之前,他用眼神询问莫塔里安:怎么了?
莫塔里安动了动嘴唇,轻轻道:“没什么,等你醒来再谈。”
他把手掌覆到哈迪斯眼睛上,熟悉的黑暗与气息笼罩着哈迪斯,他感到一阵昏沉,他听见两颗心脏在身体里慢慢跳动…有什么东西正随着一起萌芽……他睡了过去。

“真的无法取出来吗?”莫塔里安问。
“不行,吾主。第七颗卵似乎已经寄生在了哈迪斯兄弟的身体之中……鉴于他的特殊性和对卵的分析……如果强行进行手术,我们有极高的概率失去他。”药剂师扎达尔低声道。
莫塔里安坐在病床前,静静凝视昏睡的哈迪斯。撕碎一切的冲动像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冥冥之中,他能感受到那颗被播种的卵,这个不属于他的新生却与他紧密相连。莫塔里安知道它来自何处,那个可悲的软弱的屈服者,他被分裂的命线。他能够理解对方的怨憎,也因此品尝到对方恶毒的复仇。
一颗种子,一枚卵,堕落之人吮吸着从未能属于他的果实,偷窃了哈迪斯柔软丰腴的身体。沃土之中,萌发出注定遭受窥伺、诅咒与夭亡的新生。
莫塔里安恨不得亲手剖开哈迪斯的小腹,取出那粒卵吞下。哈迪斯会接受吗?与另一个莫塔里安共同孕育的子嗣。哈迪斯会痛苦吗?他不得不用身体供养寄生者整整十个月。哈迪斯……会祈求吗……虽然厌恶却依然接纳……哈迪斯还能够平静地面对自己吗?哈迪斯还能够毫无保留地视他为挚友与兄弟,与他开无关紧要的玩笑,始终站在他身侧,告诉莫塔里安:我选择了你。你究竟会选择哪一个莫塔里安呢?

哈迪斯表现得很冷静,很……坚韧。其实并不需要药剂师兄弟吞吞吐吐地告知他,冥王自己就能够感受到身体里那小小的空白。黑域围绕着他腹腔深处新生的孩子,这是已经堕落了的十四原体来临过的痕迹。
扭曲变形了的阴茎在他双腿间进出,哈迪斯几乎能回忆起是哪一处冗生的肉瘤恰好碾压过他敏感的体腔。快感如同浓绿的浮萍淹没金鱼池,要将他拖入死水之中溺毙。莫塔里安打开了他,莫塔里安触碰着他最深处的软肉,莫塔里安用浑浊的精液灌满他,然后凝结出一粒又一粒虫卵。
哈迪斯掐断了自己的回忆,不要再凝视那汪极乐的深渊。他感到自己将从内而外被蛀空,七枚卵,六枚已死,排出体外,还有一枚顽强地生长,日夜不停地汲取养分。哈迪斯又有些饿了,他本来就食欲旺盛,现在几乎时时处在饥饿边缘。
其实有另一个解决办法,哈迪斯听见自己的大脑在低语,简单、迅速,且一了百了……只要你操控着黑域,轻轻覆盖在那孩子身上。它连手脚都不曾分化,更不要说神智,它甚至无法在你的感知里留下一声微弱的惨叫。只要你动一动这个念头,罪孽的果实将被吞噬……而你和莫塔里安也会重回轨道。
黑域在他身体里收缩,又很快张开。哈迪斯盯着自己的手掌,苍白的皮肤上遍布老茧和伤疤,还有久久未散的淤青。他收拢手指,握成拳头,他深深地呼吸,然后对自己说:我做不到。
他依然很痛,被折断的骨头生长时散发出恼人的瘙痒,被灌入毒汤的喉咙犹如烈火灼烧,他也在愤恨,在警惕,但是…他下不了手。悲哀和柔软的母性裹挟了哈迪斯的心脏,卵生长时的脉动与他的心跳重合。这是我的孩子,与莫塔里安的子嗣。我知道那个莫塔里安并不是我的莫塔里安,我知道,但是。
他将手放下,落在小腹上,随后抬起头。莫塔里安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琥珀般的双眼凝视着哈迪斯,他用指关节敲了敲门,平静道:“我给你带了新口味的粥。”

除了食欲,另一种欲望也伴随着激素的变化,开始缓慢涌出。怀孕的第二个星期,哈迪斯从无梦的黑暗之中惊醒,他的下身一片潮湿,内裤粘腻地贴在腿根。他很饿,感到虚弱,但这饥饿并不来自胃部,而是空洞地在小腹中回荡。他呻吟起来,随即意识到自己正在自慰,手指陷进柔软的肉穴。
“莫塔里安……”哈迪斯呼唤着,他不受控地揉搓自己的女穴,每次碰到那充血肿起的阴蒂,尖锐的快感就会像荆棘一般刺穿他的身体,而下一秒,空虚的余韵不满地喃喃,它要的不是这个,它需要更多更好的东西。
“莫塔里安……莫塔里安!”哈迪斯竭力安抚着身体,他的腿根抽搐着迎来短暂的高潮,随即立刻陷入新的索求之中。他探索自己新生的器官,挥散堕落的幻影。在记不清细节的亵渎仪式之中,他的身体为孕育做好了前期准备,现在到了支付代价的时刻。哈迪斯绝望地抽出手指,情欲的潮水在他身体里咆哮。他需要食物,需要爱抚,需要子嗣流淌的另一半血脉为他带来富足。莫塔里安……他的呼喊变成哀求,又化作无意识的呢喃,像一句简短的祈祷。
然后莫塔里安到来。
只需要一眼,莫塔里安就意识到哈迪斯的处境。揉成一团压在身下的被子像被粗暴撕开的包装袋,盛着哈迪斯丰腴柔软的身体。他已经做好将自己献上的准备,双腿张开,渴望缠上谁的腰间,那个新生的器官像一朵步入腐烂的玫瑰,鲜红到几乎要滴下血来。莫塔里安俯下身,轻而易举地破开哈迪斯的身体,进入湿润高热的体腔。他握着哈迪斯的手一同抚摸可怜的花蕊,让闪电一般的快乐一次次击穿哈迪斯的脊柱。
哈迪斯瞳孔扩散,弥漫出濒死的深黑。他在高潮,半透明的体液喷涌,但他的小腹也在抽动,深处的入口用收缩挤压来索求精液的灌入。简直可以称作迫不及待。如此饥渴,下流,屈服本能欲望,渴望孕育。
如果他们能够有一个结合的未来,那应当是温柔而细腻的,他会吻过哈迪斯每一寸皮肤,怀抱着敬意摸索身体的微妙之处,哈迪斯会开一些小玩笑,懒洋洋如浸泡在温水之中。他会吮吸哈迪斯,他会亲吻哈迪斯,他会诉说自己怀抱如此之多的爱意,无论哈迪斯究竟是什么身份,朋友、兄弟、子嗣、恋人,无论是怎样的哈迪斯,他心中都充满了怜惜的爱。
哈迪斯在尖叫,如同一只坠落的鸟。哀哀的声音随着快感起伏,性爱毫不留情地将他开膛破肚。莫塔里安把脸贴在哈迪斯胸口,红肿的乳尖上已经留下重叠咬痕,逐渐变成青紫色的痕迹比起亲吻来说更像是收敛了力道的撕扯。莫塔里安细密地从胸膛亲到哈迪斯的嘴唇,在那因为失神而微微张开的唇舌间辗转。哈迪斯究竟经历了多少次高潮?他不清楚。莫塔里安只是再一次灌注哈迪斯的小腹,过量的精液终于从缝隙中溢出,一滴滴落在床单上。
哈迪斯虚弱地喘着气,眼神依然无法聚焦,大致停留在莫塔里安脸上,他呜咽道:“……可以了,谢谢。”

对哈迪斯来说,怀孕这件事除了需要定期和莫塔里安大搞一场补充营养之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他很快重新投入自己的工作之中,莫塔里安依然信任自己,战斗兄弟们也绝口不提他失踪又出现的遭遇。生活一如既往,哈迪斯偶尔甚至会忘记那些折磨,那漫长的交媾,那在他腹中簌簌生长的卵。
直到哈迪斯身体里出现了第三颗跳动的心脏。弱小如同新芽,似乎下一秒就会停止,但依然顽强地回响着。哈迪斯虚虚按住小腹,感受到:怦怦、怦怦。富有规律,清晰,恋恋不舍地追随他的心音。
什么时候出现的?已经是孕期的第七周了吗?它听起来很健康……几乎可以算是茁壮成长。
“……你还好吗?身体不舒服?”莫塔里安绕过办公桌,俯身看向哈迪斯。这个视角让哈迪斯微微绞紧了腿,他往后仰了一点,看向莫塔里安,“没有不舒服,我很好。就是……”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拉过莫塔里安的手,覆盖在自己小腹上。
胎儿的心跳像一粒石子,在莫塔里安掌心滚动。有一刹那的恍惚滑过莫塔里安,孩子,我和哈迪斯的孩子,正在生长,非常健康。
哈迪斯胸腔里突然冒出一串泡泡般的情绪,喜悦地破裂开来。虚幻的幸福降临在他头上,胎儿眷恋地依靠在母亲怀里,接受父亲的抚摸。而后哈迪斯回过神,望向莫塔里安琥珀色的眼睛,分不清他沉默外壳之下究竟是独身野兽愤怒的嚎叫,还是出于血脉相连的悲哀嘶鸣。
第七周,哈迪斯知道莫塔里安这些日子在实验室里研究的到底是什么,如果要服下药物的话,在第四十九天前尚且还来得及。
心脏依然在跳动。
莫塔里安抽出手,要求哈迪斯放下文件,立刻去休息。

妈妈。黑。温暖。妈妈。
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胎儿在生长,哈迪斯的感应也越来越清晰。他的脑海中时不时会滑过微弱的情绪,汇聚成一点点破碎的词句,大多数时候都是呼唤,他的孩子翻了个身,喊道:妈妈。
如果莫塔里安在他身边,胎儿会更活跃一点,但它好像暂时还没学会怎么称呼莫塔里安,只是嘀嘀咕咕着一些无意义的碎片。它喜欢莫塔里安抚摸自己,每当哈迪斯接受灌溉,在高潮来临时,他都会抓住莫塔里安的手,让对方紧紧贴住自己的小腹。
现在哈迪斯的小腹变得更松软了,微微隆起,正好契合莫塔里安掌心的弧度。性事结束之后,他们会依偎在一起,汲取片刻温情。莫塔里安轻轻抚摸着,就像他真的对这个孩子的到来满怀期待。
“它在虚弱。”哈迪斯低声道,“也许等不到第十个月,它就会在我的黑域里死去。”
他没有说自己到底希不希望一场夭折,只是阐述了一种可能性。原体能够感受到自己直系子嗣那微弱的心音,在那一处黑域的空白里,胎儿不断呼唤着。妈妈。黑暗。妈妈。好温暖。
胎儿刚刚诞生的神智不能理解,黑域并不是守护自己的羊水,黑域是倾覆的冥河,能在一瞬间取走它的灵魂。它心安理得地蜷缩在哈迪斯小腹里,坚信自己会得到父与母所有的爱。它不知道自己正在衰弱,也许等不到爬出母亲的身体,就会无声无息地死去。
不。莫塔里安想,它不会死去,只是濒死。因为这不仅仅是“自己”渴求的子嗣,也将是那腐烂神明期待的容器。
万物皆腐,万物不灭。祂会狂喜地拥抱它,慈爱地祝福它,每一口沸腾坩埚中的每一个破裂的气泡都会倒映它的面容,它将维持着濒死的状态,得到永恒的停滞。它会被擢升、提炼,化作一种概念,它将带来无止境的污染,在对母体的寻觅中毁灭所有与哈迪斯相似之物。
这是升魔原体徘徊的幽灵所带来的讯息,他向另一条命线上的自己轻语,咕哝声如蝇群飞舞。莫塔里安一次次打散阴影,然而随着孕期推进,堕落的身影出现得越发频繁。他静静伫立在房间角落、视线余光,向莫塔里安露出没有感情的笑容。
莫塔里安忍耐着。他想,死亡毫无喜悦可言,但其必将到来。

在真正开始分娩之前,哈迪斯想过很多不同的情况,他自然不可能知道具体细节,但好歹也听说过一些感受,疼痛是最常出现的词汇。还好我是个死亡守卫,哈迪斯苦中作乐地想,坚韧和忍耐是我们刻在骨子里的美德。
不过他的药剂师兄弟比哈迪斯要更紧张,毕竟药剂师的修行中从来没有“为战斗兄弟接生”这一条。
早在预产期来临之前,所有东西就已经准备完毕。死亡守卫们甚至采购了婴幼儿的必需品,由于谁也不知道原体的子嗣究竟体型如何,所以衣袜都准备了三种不同尺寸。天知道哈迪斯在审阅采购单时有多哭笑不得,莫塔里安倒盖章盖得爽快,就好像那张单子上满满当当的婴儿用品只是普通的弹药补给。
他们停止了做爱,因为胎儿已经不再需要来自父亲的补充,但他们依然每晚同床共枕。哈迪斯的身体变得沉重,腹部出现淡淡的妊娠纹,他偶尔会抽筋,吸着冷气从睡眠中醒来。莫塔里安照料着他,为他按摩,为他带来任何想要的食物,为他讲述星球的重建与战事的推进。莫塔里安守护着自己的蚁后,防止哈迪斯因为饥饿、无聊、焦虑或者别的任何不满而凋亡。
至于那些婴儿用品,莫塔里安找了个房间封存了起来。那不是他的血脉子嗣。如果这枚果实注定遭受夺取,莫塔里安将在它诞生那一刻捏碎它的灵魂。
分娩之时来得很快,时间也正好,哈迪斯刚刚吃完最后一点食物,紧接着腹中坠痛,湿漉漉的体液自双腿间淌下。他扔掉勺子,抓紧莫塔里安的手臂,急促道:“我要生了!”
宫缩的阵痛折磨着哈迪斯的神经,他感觉自己的腰胯正在被链锯斧劈砍。他想破口大骂莫塔里安,想像野兽那样不顾一切地哀嚎,但是痛苦缝住了他的嘴唇,哈迪斯只能咬牙切齿、吸着冷气等待。他害怕自己多发一个音节就会崩溃,痛得哭到半昏厥,他身体里黑域正在不安地伸缩,如果失去意识,哈迪斯害怕自己控制不住,一场小小的爆发都足以吞没手术室里除了莫塔里安以外的所有灵魂。
在漫长的折磨里,哈迪斯几乎神志不清,只能跟随药剂师的要求有节奏地用力。他的子嗣在腹腔里恋恋不舍地磨蹭,它知道自己要离开了,孩子不能在母亲怀里生长一辈子,温暖的羊水开始流失,生存的本能也在催促,它必须穿过狭窄的通道,面对未知的一切。
妈妈。哈迪斯听见孩子留恋的话语,妈妈。
他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莫塔里安的身影,莫塔里安冰冷的手拂过他冷汗密布的额头,低语道,很快就会结束,它会获得永恒。我们的孩子,我播撒的小小种子,它将得到无穷尽的爱与喜悦。
……
哈迪斯盯着他,被痛苦浸透的声音如此喑哑,几不可闻。
……不。
那双眼睛,琥珀色瞳孔里早已混满腐烂的脓绿,从嘴里吐出的每个词语都如飞虫一般窸窣作响。
哈迪斯闭上眼,抹去幽灵般的身影,让阵痛带来的耳鸣淹没堕落的劝诱。他知道莫塔里安撤离了药剂师,正在手术台下等待,要为他从永恒腐烂之生与灵魂湮灭之死里作出选择。
其实我……并非无法接受。并不需要偷偷准备好放倒我的药剂。这是我的孩子,我早已察觉那挥之不去的窥伺。在知道它萌芽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明了如今的选择。
莫塔里安,莫塔里安。哈迪斯默念着。莫塔里安。他从这个名字里汲取力量,人不可能独自支撑,正因为彼此握紧双手,才能在无尽黑暗的宇宙里向前。
最后一次下坠,疼痛如浪潮冲刷哈迪斯的口鼻,他尝到铁锈的腥味,是自己在剧痛中咬破了嘴唇。
妈妈……
最后一声胎儿的呼唤尚且回荡在哈迪斯的身体之中,第一声哭泣就要从新生子喉间发出。它终于离开了温暖的母体,半睁开眼,好奇地看向新世界。
那是更深的黑暗,粘稠而阴冷,宇宙的恶意无止境地散发,一道欣悦的目光自肮脏花园而来,马上就要降临。
但沾满鲜血的脐带依然连接着婴儿与母亲,阻挡了神伸出的双手。哈迪斯忍着撕裂的疼痛,赶在所有人之前,抱起这团新生命。
如此之小!如此柔软!一只手就能够包裹它的头颅,而那骨头甚至也是软的,无力地依靠在哈迪斯的手掌与臂弯中。
“把它给我……”莫塔里安在哀求。
“把它给我……”堕落原体在诱骗。
“把它给我……”至高神明在索取。
不,它是我的。哈迪斯望向孩子半睁的眼,澄澈的琥珀倒映着他的脸。婴孩的呼唤只剩尾音,即将彻底散去。
哈迪斯温柔地看着它,他到现在也没有确认孩子的性别,没想过哪怕一个名字,他一直称呼子嗣为“它”。他知道自己早已做好了准备。
“只是想说……就算这个世界如此混乱、冰冷、黑暗,银河之间,唯有燃烧的战争……”
他的手覆盖在婴儿小小的脖颈上。
“我也希望……至少你能够看一眼母亲的脸。”
他松开双手,婴儿软绵绵地摔落下去,无力的身体残留着生的热量,纯洁的头颅弯曲成死亡的角度。
黑域弥漫,吞没幼子最后的啼哭。它的灵魂沉入冥河,化作水面上飞溅的浪花,随后便消失无踪。
司掌肿胀腐烂之生的神明咆哮起来,花园内欢笑的生灵纷纷逃避,但至高天的震颤动摇不了黑域内冷酷的平静,堕落原体的幻影如接触不良一般闪烁起来,很快就被驱散。
莫塔里安慢慢上前,垂眸看向那永久离去的子嗣。
哈迪斯静默半响,轻声道,“你听见了吗?”
“什么?”
“哭声。”
莫塔里安抱起孩子,残留的黑域灼烧着他的手指。这具小小的身体正在僵硬,变得冰冷。但还有一滴更加冰凉的水落下来,滑过死婴的额头,落进莫塔里安掌心。
他听见了。在那从不停息的河流之中,新生子的哭声将伴随死亡回荡。从折磨的暴行里孕育的种子,被爱意和宽恕浇灌的孩子,它被凝集,跨过衰朽,得到上升。它将是世间一切罪孽的见证,是冥王仁慈的赐福,也代表了母亲最后的怀抱。
人世万物,唯死亡永恒。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