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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聪]食欲乃人类第一本能

1、炒饭
每天下午三点半是肚子最饿的时候。青春期的胃好像怎么都填不满,妈妈说过好几次“要给聪实换更大的便当盒了”。便当盒当然没有换,但饭确实压得更紧了一些。
吃再多的饭,到了下午还是很饿,那种饥饿感好像会把胃也吞掉,合唱部活动每周三次,聪实总在休息的间隙里听见自己肚子咕噜噜的声音。没有响到大家都会听见的地步,是隐隐约约,只在他皮肤底下滚动的抱怨。
唱歌前不能吃饱,不要喝太多水,不要把天赋浪费在卡拉OK上,小川同学再大声一点,佐佐木同学收下巴,森川同学嘴型要更饱满……老师挥动手臂,说,“好,我们再来一遍。”
再来一遍,聪实把自己的饥饿淹没在音乐的浪潮里,再来一遍。钢琴与清澈的人声和谐地起伏,阳光顺着绒布窗帘在木地板上投下长长一瞥,他顺着潮水流动,直到最后一个颤音消失在空气之中。木村老师含笑看着他,“冈同学的高音还是很出色呢,比赛一定会没问题的。”
他回过神,含蓄地点头。升上三年级以后,合唱赛比一场少一场,中考的压力和青春期隐秘的苦恼好像不断积蓄的阴云,不知何时雨就会来临。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努力往前走去。

在倒数第二次比赛结束那天,他被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绑走了。
这场比赛森丘中学不敌老牌的艺术学校,遗憾败落,但下了台后大家还是气氛热烈地相互祝贺着,聪实将银奖奖杯交给木村老师,然后与说笑的部员们一一告别。他看了看时间,三点半,天气预报说会下中雨,空气湿热黏稠,衬衣全都贴在了背上。肚子很饿,唱歌是一件费力的事情,而冈聪实又是个十四岁的青春期男生,他理好背包,想着要不要先去罗森买一个饭团。
他径直推开了门,一脚踏进毫不熟悉的世界里。

“去K歌吧!”穿着高档黑西装的男人笑道,随即非常自来熟地拉着他去了市民活动中心的地下停车场。闷热到提不起精神的梅雨天气和饿得说不出话来的身体使聪实没能第一时间拒绝,然后就来不及了。他被拽到一辆黑色的奔驰前,而男人打开车门,非常熟练地坐到了驾驶座上,“哦?快上车吧,我们去最近的那家卡拉OK。”
他慢吞吞地钻进副驾驶,拉出安全带,一半大脑在跟随肚子的咕噜声大喊“饿死了——”,另一半脑子则崩溃地叫着“我在做梦吗这个男人是谁啊我要去干嘛?!”黑西装男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突然挑了下眉,对他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
雨水细细地从阴沉沉的天空里落下来,车载空调把湿哒哒的热气全都驱散,冈聪实的大脑终于被饿瘪了的肚子绑架,累到连好饿啊都快喊不出来。西装男潇洒地单手打了半圈方向盘,车子慢慢停在一家招牌是“卡拉OK天堂”的店铺外。
卡拉OK……应该能点到食物吧。既然把我绑架到这里来,那怎么都得付一份炒饭的钱。聪实拖着脚跟在男人身后,进了狭窄的包厢。
房间里烟味意外的不重,男人拿过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再为他喊了一杯冰橙汁,随后才递来一张名片。如果不是没力气说话,冈聪实大概会直接吐槽“为什么现在才想起要自我介绍”,当然,这种话在他看清名片上的字之后再次被咽了下去,「四代目祭林组若头替补」几个字像黑色的蛇一般潜伏在触感昂贵的名片上,预备着随时咬他一口。
是黑道啊……聪实无由来的产生了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但惊恐的感觉紧接着翻涌而上,是黑道?!后背的汗流得更多了,他抿着嘴擦去额头上的汗,喝了一大口橙汁,目光从那个男人身上延伸开来,不知道该落到哪去。
好饿。思考不动了。
成田狂儿的话题从森丘今天的合唱曲目转到黑道奇怪的K歌大会,长腿从桌子对面绕到桌子这边,挨着聪实坐下来,手伸展开去,把冈聪实整个人都笼罩进了他的范围内。太近了。成田先生说话时会无意识贴过来,太近了,聪实不得不勉力后仰,维持陌生人之间该有的社交距离。喂,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吧?但他不敢对着一个黑道成员说这种话,成田的热情太过轻浮,像梅雨天躲不掉的雨水,聪实只能不断点头,任凭自己淋在他笑吟吟的话语底下。
“那能不能听我唱一首歌?”
成田铁了心要让他指点自己,电视屏幕上亮起《红》的标题。
这首歌啊……成田先生那么低沉的声音应该不行吧?他又喝了一口橙汁,冰块在杯子里晃荡。42秒的前奏,成田先生的英文发音意外的还不错,他再次端详了一下名片,悄悄把它塞到了沙发靠墙的缝隙里。
果然不行啊。好难听。好饿。
“你好,来一份炒饭。”
把我绑架到这里来,还要被恐吓、被声嘶力竭的歌声折磨,点一碗炒饭不过分吧?聪实舀起酱油色的蛋炒饭,香肠和胡萝卜末增添了良好的风味,就算伴随着成田飙着假音的歌声也足够让人胃口大开,更不要说他饿得好像在消化自己。他还没有试过这么快吃完一盘饭。
炒饭吃完,5分49秒的《红》也来到尾声。成田满意地叹了一口气,将无线麦克风放到桌子上。聪实灌下最后一口橙汁,将饭咽下去,结束了吗?可以走了吧。感觉又有力气了,大脑从软绵绵的状态恢复过来,面对成田略带骄傲的脸,聪实也不假思索地评价了“恶心”。
《红》太难了。到底什么样的男性才能不用假音就唱好它呢?他把问题抛到脑后,只想赶紧逃跑回家,糟糕,干嘛把心里话说出来——但他要我坦率地评价啊——可他还是黑帮啊,自己真的不会被砍掉手指头吗?还是快点走吧。
决胜曲目被否决,成田狂儿看上去大受打击。真的把自己当成指点唱歌的老师了吗?我只是课外兴趣是合唱部的初三学生而已,聪实快步向店外走去,为什么这个人要摆出那么可怜的脸啊?
“啊,等等!你有LINE吗?”成田追上来。
好烦,不想和你产生联系。
“我送你回家吧?”成田狂儿穿过雨幕,打开了车门,“这么大的雨,你走回去可以会浑身湿透的。炒饭怎么样?下次继续来这家店吧,离森丘也很近。”
要被打败了。

2、巧克力香蕉芭菲
“啊……到底唱什么才好啊,要避开头儿喜欢的歌手,也要小心不跟别人撞歌,可选择的范围还真少。”成田狂儿放下麦克风,一屁股坐到聪实身边,右手下意识便探进裤袋里开始摸索烟盒,等流畅地叼住一根烟时,大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噢,不对,可不能在未成年面前抽烟。他若无其事地把烟盒又塞了回去,拄着额头叹了口气。
聪实已经很习惯他的接近了,乖乖坐在位置上玩挎包的带子。狂儿看了眼手表,下午四点二十,五点钟之前把他送回去,还早呢。
“聪实弟弟今天还没点东西?”他转开话题,喝了口茶,跟初中生呆久了自己好像也变得很容易饿。大概是每次看聪实吃得那么香,嘴巴有点寂寞了。
“嗯?……我可以点炒饭吗?”
“那我也吃点什么吧。”狂儿翻开菜单,目光从主食图片上掠过去,最后落定在冰淇淋上,“我记得这个应该不错吧。”他拿起电话,喊了一份炒饭和一份巧克力香蕉芭菲。
“海鲜炒饭可以吗?……”狂儿看了眼聪实,得到他的点头以后再继续点单,“芭菲要超大份的,奶油多加一点,嗯嗯,就这些。”
巧克力香蕉芭菲听上去不太像黑道会吃的东西,端上来时的样子也很漂亮。荷叶边的高脚玻璃杯里盛着淋满巧克力酱的香蕉味冰淇淋球,不同颜色的水果被切碎了,混着彩色针糖洒在奶油顶最上方。看起来完全就更适合十七八岁的女孩。狂儿用勺子搅了搅,把巧克力和冰淇淋混在一起,往嘴里塞了一口。聪实在桌子对面盯着他,看上去像呆头呆脑的小狗。
会被很多女生喜爱吧?虽然看起来冷淡,有时候还毒舌,但其实心肠很好,唱歌也厉害。长得也很可爱嘛,是那种会激起女性怜爱之情的脸蛋。
成田狂儿忽然想要戳一戳他。他用插在边上做装饰的长饼干挑起一点冰淇淋递过去,不偏不倚戳到了聪实嘴唇上。少年瞪大眼睛看他,努力往后仰头,“干、干嘛……”
聪实又开始发抖了,冷汗流得像被雨打湿的狗崽。
狂儿闷笑出声,“喂,聪实弟弟,多笑笑嘛!年纪小小不要总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吃点甜的。”
聪实扭过头避开了他的冰淇淋和饼干,“我不喜欢甜食。”
冰淇淋已经融化下来,滴进了炒饭的盘子里,聪实拿起盘子放到一边,撇开脸不肯再看他。逗太过了吗?狂儿笑眯眯地收回手,舀了一大勺冰淇淋,奶油的香气很浓郁。下次也这么点吧。

3、草莓
成田狂儿每次带他去卡拉OK都像是在绑架。合唱部每周二和周五休息,一放学就会看见黑色轿车停在校门附近,男人含着笑说,“走吧,聪实弟弟!”
真是充满了黑道气息的行为。还好从来没有被同学看见过,不然第二天学校里也许会出现奇怪的谣言。梅雨季节过去,阳光把街道晒得滚烫,他坐在包厢里连着听一个小时的歌,吃掉一盘炒饭,然后是成田狂儿塞过来的半杯冰淇淋,偶尔会点炒面跟蜂蜜松饼。和对方每周两次的卡拉OK地狱之旅逐步变成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再走近一点。
上次真的吓死了。真的以为自己会被黑帮杀掉,把手指头砍了再扔进水泥墩里之类的……聪实在太阳底下打了个寒颤,果然还是早点断掉好了。奇怪的师生关系,被一把拽进根本不会进去的世界里。快要八月份了,等到黑道的K歌大会结束,就不会被成田狂儿打扰了吧?聪实叹一口气,抬起头,才发现自己正站在连锁超市门口,玻璃墙上贴着『~应季草莓🍓清新上市~』一类的海报。
草莓很贵,还不耐存放,每次家里难得买了草莓,就会飞快消失。所以他其实很期待摘草莓的,可以自己挑选,也能慢慢吃掉。据说大棚里非常闷热,但朋友们都玩得很高兴,好友在第二天上学时搭着他的肩说“真是好可惜——聪实居然没有来,草莓超级甜,我们还唱了大地赞颂呢。如果你在的话就不会被女生嘲笑走音了吧!”
然后他想起了狂儿哥。草莓真的很甜,很漂亮。红艳艳地盛在透明包装袋里,每一粒都闪着柔软的光泽,透过包装都能闻到那种馥郁的气味。这样一大箱草莓要多少钱呢?也许是冈聪实想也想不到的数字。
那天晚上他怕草莓放太久会坏掉,也怕妈妈发现后诘问他是从哪里得到的。干脆就说不想吃晚饭了,在半夜里爬起来偷偷吃了好久。月光比街灯还要明亮,照亮摆在书桌上的盒子,聪实拆开每一个塑料袋,把圆滚滚的草莓堆成一小座金山。
他对着月光吃掉一颗又一颗,甜蜜的汁水流得满手都是。狂儿哥真讨厌,总是戏弄我。但是他在黑道上混也很不容易吧。我不想再跟黑帮有牵扯了。但是狂儿哥对我很好,还保证以后只有他一个人。我不喜欢狂儿哥的笑,他靠得实在太近了。欸,真的吗?
聪实吃掉最后一颗草莓,洗干净手,摸着撑得鼓起来的肚子躲进被窝。真的吗?我不知道,我不要再看见狂儿哥了。

他在超市门口对着海报看了半天,身后一辆黑色的轿车飞驰而过,聪实悚然一惊,踮起脚看了半天才确认好像不是成田狂儿的车。他踢开脚边的石子,想,真讨厌啊,我在期待什么?

4、可卡因
如果人类把种植毒品的土地全都拿来种粮食的话,这个世界没准会好很多。
但是这种假设没有什么意义,成田狂儿把烟头碾在玻璃烟灰缸里,把思路挪回眼前。办公桌上放着一只血淋淋的小拇指,下属恭敬道:“已经把人带去医院止血了。”
“还真狠得下心。但是这种手指头没有任何意义,既不是为了‘公司’而去背负痛苦,也不是为了展现自己一刀两断的决心。等着看吧,他最后还是会跌到可卡因的深渊里去。”成田狂儿淡淡道,“我就不把这东西拿给头儿了。”
他看了看欲言又止的手下,摸出烟盒,“喂,吉田,别忘了头儿的话,可不要碰毒品哟。白粉生意再赚钱也不能做,组里也不会照看这种人的。切掉手指就代表我们缘分已尽,别去管他了。”
“我明白。”

祭林组是最早一批从暴力活动里洗白,转向金融业、不动产和灰色领域的黑帮,虽然规模在暴力团里只算中下等,但过得相当滋润。四代目商业头脑非常好,生意做得蒸蒸日上,奇怪的规矩也不少,以至于有时候隔壁的组织会半嘲笑半羡慕地说他们应该干脆去做普通上班族,别当雅库扎了。
那一堆规矩里最重要的一条大概就是不许沾染毒品。很多组织会在明面上禁止组内贩卖白粉,山口组甚至把官网做成了禁毒网站,但是财帛动人心,毒品交易一直是黑帮资金流的大头,没几个帮派真的遵守。祭林组却是其中的奇葩。隐隐约约有传言说是三代目的儿子死于“溜冰”,四代目和他亲如兄弟,悲痛之下严令禁止组内接触毒品。也有说是四代目的儿子,而头儿对这些全都不置可否。
“我说了不准就是不准,别费那么多话。”头儿把文件夹甩到他面前,“喝了我的酒,你就得听我。”
成田狂儿不讨厌这种规矩。
为了追求一时的快感毁掉自己或者他人的一生,这是卑鄙的事情。虽然新时代的日本黑帮已经不再追求“极道”的道义,但无论如何,做人做事总要有一些准则,不能把无辜的人拖下水,做错了事情,也一定要作出补偿。

但是没想到好像会吓到小朋友。他完全忘记自己车上还有这种东西了,本来是打算随便扔到角落里去的,然后塞进副驾驶的柜子里就忘了。
他很少请人坐副驾驶。与其说是“坐上副驾驶就离不开自己”,倒不如说只有他喜欢的女人才会请她坐到副驾驶上。冈聪实完全是个意外,小孩慌慌张张地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爬上来时差点被地毯绊了一脚。成田狂儿一直觉得他像小狗,可怜又可爱地发着抖,所以他默认聪实坐到副驾驶上。哎呀,离不离得开只是玩笑而已,他和初中生能有什么更深的交集呢?他早就忘记自己初中时遇见过什么怪人了,聪实弟弟这样乖的小孩,肯定也不会走到黑帮的生活里去嘛。
成田狂儿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怎么都猜不到聪实会主动来找他。不是已经说过不要到这一带来了吗?还特意画了地图叮嘱,甚至看见副驾驶座柜子里的断指被吓到直接飙泪,聪实弟弟,为什么还要过来?
迷失在毒品里的可怜虫子最喜欢冈聪实这样的小孩了,生活在光亮的地方,从来没看过粘稠恶心的黑暗,没有反抗的勇气和力气,能拖下水一个是一个。只要拉进专门卖白粉的店里,坐在肮脏恶臭的位置上扎下去一针,他所有可能的生活道路就会被摧毁掉。未来也好、梦想也好、青春也好,统统变成难以填满的针筒。他从合唱比赛上捡来的可爱小狗,差一点就毁在烂透了的垃圾手里。
无法纾解的怒火在他胸膛里爆裂燃烧,但成田狂儿笑得越发可亲。装满钱的金属箱子能把人砸出脑震荡,他伸手挡住飞溅的血,敛起笑容,淡淡道:“走吧。”
他不能对冈聪实发火。小孩已经快被吓死了。但怒火也快要把他吞噬殆尽。
如果,只是说如果——还是不行,连如果都不可以。聪实弟弟长着会被人怜爱的脸蛋,唱歌也很好听,放在他眼前的道路没有一条是让生活一百八十度急转弯,一脚油门掉进悬崖里去的。成田狂儿第一次感到懊悔,可恶,不该让聪实牵扯进来的。如果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就算把十根手指切下来都不会放过那家伙。
他把愤怒和痛苦全都咽下去,转开话题,勉强露出一贯的笑容。但那些懊恼憎恨依然在话语底下燃烧,害得他没能及时注意聪实的情绪。青春期少年总是敏感又尖锐,从来不说脏话的聪实也会变成嘴巴很坏的弗利萨大王。
狂儿真的被吓了一跳,然而随之涌上来的是微妙的笑意。怒火在一瞬间熄灭,绣着太阳的护身符把阴霾全都驱散开去,他停下车注视着聪实跑走的背影,差点放声大笑出来。
小狗咬人也很痛啊。
诶,别哭啦,狂儿捡起小巧的护身符,捏了几下,拿出手机给聪实弟弟发讯息。虽然可能会被拉黑——但是好可爱啊,聪实弟弟。
回家路上不要再走错方向了。别再撞到垃圾。别哭了。让你掉眼泪真的很抱歉。明天过后就不再联系你了,把我这种大叔从青春里赶出去吧。合唱比赛加油,要精神百倍哦。

5、萨莉亚
从立石毕业以后又过去了一年,每次回过头,聪实都会惊叹于时间流逝之迅速。
大学生活非常忙碌,课业和社团占据了他的大部分精力,剩下的时间就是在家庭餐厅打工,偶尔和同学出去唱K或者喝酒。其实他到现在都不太喜欢酒,但点冰橙汁的话会被嘲笑吧,只好每次都喊一杯啤酒慢慢啜饮。
至于狂儿哥,他像一列猜不透运行规律的电车,会在某一天突然发讯息说“聪实弟弟有空吗~出去玩吧🥰”然后把他带到迪士尼、海洋馆或者随便哪里去,和初中时一模一样的充满了黑道气息的行为。天知道他在学校门口看见成田狂儿的时候受到了多少惊吓,真的快被吓到心跳停止了。狂儿哥手臂一伸,搭在他肩上,若无其事地向旁边的室友打招呼,“喏,聪实弟弟我借走啦。”什么人才能做出这种事来啊?
不过在他开始打工之后狂儿哥就很少再问他去不去玩了,说是“聪实弟弟会累的嘛”其实是往东京跑太多次了吧?成田狂儿完全不否认,发一个猫猫流泪的表情包过来,说头儿昨天问他是不是在东京包养了女人,干脆以后把关东地区的公司事务都塞给他来做。
聪实不知道要回复什么才好,又无奈又有点隐隐的恼怒,戳着手机打了一句“关我什么事啊?”就锁上屏幕,不再去看跳出来的消息。
上班的时间快到了,他整理好东西,站起来摸了摸肚子。在家庭餐厅打工的好处是员工餐分量足够,味道也不差,夜班快下班时还可以在厨房里一起煮夜宵。但其实他现在不是很想吃东西,想到食物只是为了安抚在皮肤底下躁动的饥饿。
一些无由来的瘙痒,胃发出轻轻的咕噜声,不知道到底要消化掉什么东西。

“欢迎光临~空的位置都可以坐~”
深夜客人总是很少,餐厅里弥漫着一股懒洋洋的宁静。聪实站在收银台前,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听见门铃叮咚一声,连忙挡住嘴巴,念出了欢迎语。泪花模糊了客人的模样,他抬手揉揉眼睛,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
欸……?假的吧?
“来一份多利亚饭和一份冰淇淋。”成田狂儿翻阅着菜单,抬头看见他,露出了熟悉的笑容,“这样呆着不符合服务宗旨吧,小哥?”
聪实慌张地拿起本子小跑到桌子旁边,“呃、嗯,不用,米兰风味肉酱多利亚饭和香草冰淇淋各一份是吗?需要饮料畅饮吗?”
“要的。”狂儿哥支着侧脸看他,“聪实弟弟穿服务员制服也很可爱嘛,真叫人惊喜。”
“……”聪实忍了又忍,还是没压下去脸上的红晕。在说什么啊……!他憋着气匆匆走开了,混蛋笨蛋坏蛋狂儿!简直想问厨房借来盐罐把他赶出去!
成田狂儿好像真的只是工作到半夜顺路进来吃个饭的。聪实听见他恭恭敬敬地打电话,对面应该是“头儿”吧?他也不清楚。狂儿哥现在几乎不说起黑道的事情了,偶尔提到时也把祭林组说得像个正儿八经的黑心公司。这样应该比较好吧,黑道还是太吓人了,聪实不想再撞上第二个混混,东京可不是大阪,不会有第二个狂儿哥把他从对方手臂底下救出来。
但胃还在咕噜噜地滚动着。他刚刚吃过夜宵,一点都不饿,只剩一小块填不满的空缺,按一下就发出轻轻的响声。

“聪实弟弟,东京还真不错呢。”成田狂儿过来结账,靠在收银台上笑吟吟地摸钱包,“不如我也来开一家酒馆?顺便帮老大拓展一下在关东的业务。”
“一共750元,谢谢惠顾。”
“最近比较忙,可能没法找你去玩了。”狂儿哥忽然俯下身,粗糙的指腹擦过他眼角,“困到流眼泪了啊,要注意身体,聪实弟弟。那我先走咯?”他挥挥手,把公文包甩到肩上,潇洒地走了出去。
还好没被森田先生看见,不然又会说个不停吧。
聪实又揉了揉眼睛,还有,干嘛啊,总是突然靠过来,仗着自己比较高吗?

6、冈聪实
成田狂儿有整整三年没再见过冈聪实。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做人总要恪守一些准则,比如说,就算自己单方面许下的承诺也是不能被打破的。
头儿后来给了他一份录像,说是“送你当作从地狱回来的礼物”。他其实不太敢打开看。那一天他就跟在聪实弟弟身后,看他像迷路的小狗一样闯进包厢里,本来是想悄悄吓他一跳,然后赶紧打辆车把他送去市民活动中心。喂,聪实弟弟,虽然看在你是初中生的份上头儿不会为难你,但合唱比赛已经要来不及了,为什么还不出来呢?
接着,他隔着包厢的门听到了《红》。
往后三年里,每一次他想打开录像,看一看聪实在唱歌时是什么表情,都会被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阻拦。那天他站在门前,背后全是粘腻的汗水,少年撕裂一切的歌声像狂风一样席卷而来,把所有伪装统统吹走。
现在下地狱也没有关系。他想,我可以就这样死去。

2019年11月份的K歌大会,狂儿照例唱了《红》,但是头儿对他很不满意。
“喂喂,这也没办法吧,头儿!聪实弟弟珠玉在前也不是我的错嘛!”“少说几句废话,你选一个自己讨厌的东西吧。喂,吉田,把我的家伙式儿全都拿过来!”
头儿摊开针,捻了捻手指,“选好没有?我的技术可是又精进不少哦。”
“啊……我现在最讨厌的肯定是聪实弟弟了,如果不是他唱得那么好,这次我也不会变成烂歌王啊!”狂儿笑眯眯地捋起袖子,露出没有被纹身覆盖的手臂,“那就纹‘聪实’这两个字吧。”
四周的人都哄笑起来,头儿不紧不慢地蘸了墨,大致确定了下针的区域:“确定了?那就‘聪实’了。”

话说,虽然头儿基本没有绘画天赋,但书法还是蛮不错的。手臂上「聪实」这两个字除了位置斜了、有些歪扭以外,倒还算赏心悦目。如果聪实弟弟看见的话会说什么呢?成田狂儿想过几百种不同的情形,聪实被吓到飙眼泪抑或是气鼓鼓大骂“笨蛋蠢货狂儿”,但当他开车路过立石高等学校,看见十六七岁的冈聪实穿着高中制服走在少男少女里,还是把那些想象全都扫进垃圾堆中。
青春啊。狂儿按下车窗,让初夏的风吹进车厢,不知道高中还会组织学生去摘草莓吗?

当然,凡事总会有例外,在机场遇见聪实弟弟就是其中一件。不同于主动去见聪实弟弟,这可不能算作破坏承诺,最多只能叫命运使然。他们总会再相遇。
与聪实再见之后的日子一下子又变成了三年半以前的样子,虽然只相识了短短两个月,但聪实的出现让过去的无数个日子都变得平淡乏味起来。他跑了很多次东京,几乎把所有要去东京的事务都接了过来,头儿说,“你要是再去那边,公司账上就不报销东京的行程了。本来在关东地区的业务就不多,真的闲着没事情可以去帮职员做报表!”
但是没有办法嘛。四十多岁突然掉进爱河里怎么听都很羞耻吧?就算头儿看出什么也不好意思告知。成田狂儿一向是四代目手下冷静又耐心的毒蛇,潜伏在黑暗里随时等待咬住对手。面对冈聪实时却会变成十六岁的高中生,恶趣味捉弄了小孩以后在他大哭时递上纸巾和冰淇淋。
聪实真的很容易流眼泪,就算年纪已经变成大哥哥也遏制不住,狂儿有时候会好奇他到底哪来这么多泪水。脾气也差,明明在别人面前都很温和安静的,待在自己身边却总会生闷气,说“不想再看见你了”之类的话。
比如那一次他们去东京迪士尼乐园。他用“正好头儿和他女人之前办的年卡快到期了让我拿来用掉,但是大叔一个人进游乐场很奇怪啊,带上聪实弟弟就没问题了”这种借口把冈聪实拉去了迪士尼。结果进去以后一直在给聪实买各种毛绒发箍,一只手抱着唐老鸭爆米花罐,另一只手是快融化的三眼怪雪糕,每个游乐项目都乐此不疲地拍照片,等到终于停下来,带着小吃坐到休息长椅上时,聪实提出了严正抗议。
“狂儿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给我买星黛露发箍了吧?还有这么多玩偶,带回去根本不知道放哪里。”聪实把东西塞到狂儿怀里,又把抱了一路的爆米花桶放下来,“而且,我跟你出来更奇怪吧,一路上不是家人就是情侣,说到底,干嘛要带我出来玩呢……”
聪实流了很多汗,刘海汗津津地贴在额头上。他嘴唇上还沾着一点雪糕留下来的痕迹,刚刚吃得太急,被冰得跳脚。好可爱啊,聪实弟弟。
“你在害怕什么吗?”狂儿撩起聪实的刘海,露出下面光洁的额头,“聪实弟弟心事好多,要不要让我来猜猜看?因为讨厌我?开玩笑的,不过聪实弟弟果然一直在心里骂我吧。”
聪实思考的时候总是有点呆呆的,二十岁刚出头的男大学生头上竖着紫色兔子耳朵,狂儿捏了一把,布料很柔软,是那种让人牙根发痒的柔软。
“还有,要不要继续坐我的副驾驶座?”他把手挪到聪实的后颈上,汗被花园里的风一吹,将皮肤变成了怡人的微凉,“我换了一辆新车,把护身符挂在后视镜上了。当然还有最重要的、我最想知道的一件事情……”
狂儿靠过去,低下头,摘掉了聪实的眼镜,“不说话就算默认了哦?聪实……我可以吻你吧。”
那双淡粉色的唇瓣被雪糕浸得冰凉,焦糖爆米花的香气还没有散开,舌尖退缩片刻,试探性地给予了回复。
远处响起了下午三点的花车音乐,狂儿捞起快要掉下椅子的新晋小男友。据说迪士尼乐园是全世界最快乐的地方,今天成田狂儿对这句话表示赞同。

虽然确定了关系,但因为各种原因,两个人还是聚少离多。一直到早樱缀满枝头的三月份,聪实放了春假,见面才稍微多了一点。
他们就像普通情侣那样约会,去商业街和海洋馆,看吓得聪实一头扎进狂儿怀里的灵异电影,在不同的餐馆里吃饭。偶尔接吻,聪实无论亲几次都很紧张,耳朵会完全变成红色,把狂儿的西装抓出一堆褶皱。
不过大胆的也是聪实。两个人去便利店买新上市的限定款桃子蛋糕,聪实看了好几眼润滑剂和避孕套,随后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他,两个人视线对上的时候,聪实弟弟好像猫被踩到尾巴一样跳起来,然后满脸通红地把手上的东西全都塞进他怀里跑了出去。
果然还是小孩吧?狂儿对店员笑了一下,抽出水性润滑剂和合适尺寸的安全套,一起付了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用到呢,等到八月份?还是圣诞节?他没有想到会那么快。
四月中旬的某一天,聪实给他发讯息,“狂儿哥,你明天有空吗?”
“对聪实弟弟的话全天都有空😉”
“……别总说这种话。我现在可以打电话过来吗?有事情想问”
狂儿干脆地拨号过去,“聪实弟弟想知道什么?”
“啊,那个,明天开始的两周,爸妈说要去度结婚周年纪念的假期,哥哥又要出差,所以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想问,那个……”聪实的声音有点轻,狂儿几乎能透过电波看见他那慌张无措的神情。
聪实还是下定了决心,问,“明天晚上我可以来你家吗?”

去接聪实的一路上狂儿都在笑。
“不要笑了!!”聪实看上去恨不得用挎包打他,“我要下车,就在这里停下来好了。”
“那可不行,坐上了我的副驾驶哪里还有反悔的余地!”狂儿在聪实恼羞成怒之前止住了笑声,含笑道,“聪实弟弟比我想象的更大胆呢,明明接吻都会脸红。”
“什么大胆!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聪实抓紧了包努力狡辩,“狂儿哥在想什么呀!”
成田狂儿又露出了微微的笑容。他疾驰过繁华的街道,开到了一座高级公寓脚下,汽车滑过漂亮的弧度,慢慢进入地下车库,在专属车位上停好。他解开安全带,将手搭在了聪实肩上,“我想了什么,聪实弟弟可以告诉我吗?”
对方故意扭过脸不肯看他,狂儿笑意更深了几分,他探出大半个身体,温柔地把聪实的脸扭过来,“不肯说吗,聪实弟弟嘴巴还真严呢~”
聪实的脸颊更红了。
轻轻的啄吻很快变成热吻,到最后狂儿只能扶住聪实的肩膀,让两个人稍微分开一点。聪实摘掉眼镜后视线总是很朦胧,他努力盯着狂儿的脸,红润的嘴唇微微分开,不住喘着气。
狂儿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完了。人生走到第四十五个四月份的中旬,他一头栽倒在冈聪实身上,怜惜与渴求的火焰顺着脊背燃烧,不要再亲下去了,真糟糕,不要像个没有谈过恋爱的小孩啊。

他们差不多进了门就又开始互相亲吻。人类用嘴唇来触碰喜爱的物品,用舌头来品尝美味的食物,爱欲与食欲混杂在一起,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轻易唤起冲动。“好想吃掉他啊。”想要触碰到对方身体的冲动会让胃也产生轻微痉挛,狂儿解开每一颗扣子,把他的恋人从棉麻的包装里剥出来,盛在深灰色的容器里。
聪实的身体好像总是这样,肩胛骨瘦削,手脚伶仃,被衣服常年包裹的部位很白,除了长高不少外,青涩得像永远停在十四岁。他的眼镜被狂儿摘掉,放在床头柜上,现在只能半跪在床上,眼神茫然地盯着狂儿的脸。这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无辜,亲吻他带来的负罪感和想要恶狠狠摧毁他的欲望混杂在一起,变成落到肩上的牙印。
“好痛……!不要咬我啊。”聪实掐着狂儿的手臂,眼睛里一下子蓄满了泪水,“狂儿哥,你是属小狗的吗?”“是聪实弟弟让人觉得好饿。”狂儿低下头舔了舔牙印,“你洗过澡过来的吗?有股牛奶沐浴露的香味。”
“那也不能咬我嘛。”聪实脸颊泛起红晕,说话的尾音含糊不清,听上去好像撒娇。他把狂儿推开一点,将脱了一半的裤子蹬到地上。
“我是第一次……所以可能准备不充分,但是已经很认真地清理过了……”
聪实总有办法让他失去理智。柔软的穴口还带着一些潮湿的痕迹,扩张得很好,能够轻松地吞下两根手指。他的小朋友早就把自己包起来系上了蝴蝶结,跳进他怀里大喊“快把我吃掉吧”,成田狂儿别无他法,只能笑纳。
他和很多女人上过床,女性身娇体软,丰腴的胸挤着手臂,但他从来没想到男人的身体也会让他爱欲涌动。曾经的纵情一下去褪去颜色,专属于聪实的皮肤的触感和气味挤占了所有记忆,浅褐色的乳头,可以摸到骨头边缘的腰胯,散落在柔软小腹上的痣,聪实变成一块半融化的糖,在狂儿的手指和嘴唇间吞来吐去。
怎么也不够。爱抚聪实时他会发出急促的喘息,好像是害怕丢脸一样把头扭开去。性器慢慢挤进狭小的甬道,聪实会皱起眉头忍受,发出近似呜咽的声音。狂儿做得很小心,在今夜他变回那个第一次尝试性爱的青年,怀揣着无处释放的激动和迷惘,一切宛如梦中。他耐心地缓缓抽插,寻找不同角度,直到聪实猛然弹了一下,惊异地抓住他的手臂。
每一次爱抚,每一个吻,汩汩流动的爱意在快感的调和下终于变成汹涌的浪潮,将狂儿和聪实全都席卷进性的深海里。
有些话已经不需要说出口了,聪实用指甲轻轻刮着狂儿手臂上的刺青,性爱让他嘴唇鲜红,眼神涣散,狂儿握住聪实的手,将每一根手指都亲吻过去。他们被潮水淹没,四肢纠缠在一起,他们被推上海浪的巅峰,聪实的眼泪让枕套都彻底湿透。
是我。我重新塑造了一部分的冈聪实。我把他变成独属的恋人,我教会他性爱的欢欣。我尝到他眼泪苦咸的滋味,也收藏他青春期里隐秘的愁绪。我爱他。我被他拥有。
种子在远离开去的三年里沉睡,终于等到樱花绽开的时刻,一只燕子飞过来,停到成田狂儿的怀里。